【我不是藥神・我只是貓奴】她相信國家疫苗,卻失去父親,這次她要相信什麼,才能挽救愛貓的命?(二)

台灣治療貓傳染性腹膜炎的合法藥,莫納皮拉韋因價格便宜,為獸醫廣泛使用
日期:2024/7/25
採訪撰文:許涵茹、張涵青
社交平台上輸入關鍵字「FIP」,會看到大量來自不同國家,有關貓傳染性腹膜炎的疾病互助、用藥諮詢…等社團。如此大量自發性社團在社群活躍,可想而知,他國也面臨無法給予FIP患貓合規合法的治療,才讓求助無門的飼主轉而上網找尋偏方。目前台灣雖有治療FIP的合法藥物,但使用率不高,仍未成為治療該疾病主流藥物,選擇相信獸醫使用合法藥物的飼主,下場又如何?
「很謝謝牠剛好出現在這個時候,陪我突然度過爸爸過世那段哀傷的時期。」護理系畢業的王琇琳,現職是到府保姆,有時因為工作需求,需要到國外出差,她從未想過,一次出差回家,父親竟會因為施打新冠疫苗後突發併發症,永遠地離開了。
2019年爆發的新冠肺炎疫情,是21世紀以來經歷的第三次防疫大戰,包括台灣,全世界都陷入如末世般的恐懼。2022年初,台灣疫情稍稍降溫,從國外出差回家的王琇琳,在家進行15天隔離+7天的自主健康管理,就在出關前兩天早晨,她的父母一同前往施打疫苗。當晚11點,接到派出所電話,告知她父親猝逝的消息,放下手中電話,抬頭瞄到廚房桌上還放著切到一半、父親打算要燉湯為她補身的食材,看到這一幕,王琇琳淚如雨下。
「早上還生龍活虎的一個人,突然就這樣沒了……。」還在居家隔離的王琇琳,即便難以接受,最終只能隔著一個手機銀幕,視訊看著毫無血色、再也喚不醒的父親,直到一個月後送別父親才真正見到最後一面。
王琇琳在父親驟逝後,領養兩隻米克斯,命名為白飯與海苔。
去年,她出差回來後,發現老大和老五同時患上鼻炎。老五吃了藥後,狀況很快好轉,但老大的病情卻越來越嚴重。她嘗試了類固醇、干擾素、抗生素等多種治療方法,貓卻絲毫未見好轉,甚至出現吃不下飯和後腳癱軟的情況。邢瑜芳心急如焚,焦急地預約核磁共振和腦脊髓穿刺檢查,就在檢查前兩天,Alulu不敵病魔離世。
貓咪療癒破碎的心
王琇琳認為父親是因為接種疫苗導致猝逝的,開始申請國賠,但這過程並不順利,政府不通過國賠申請的理由是,因為王爸爸本來就患有慢性病,不能完全將責任歸咎於疫苗。雖然王琇琳對於政府說法完全無法接受,但事實擺在眼前,爸爸終究是離開了,日子還是要過下去。
父親離世對王琇琳帶來不小的影響,家裡氛圍也變得低落,她時常以淚洗面、甚至影響到心理健康,一度萌生想跟父親一同離去的想法。爭取國賠的日子裡,王琇琳偶爾會想起,父親曾鼓勵她領養純白或純黑的貓咪,兩人可以一起成為貓奴、一起吸貓。為完成與父親的心願,她花了八個月的時間,在2022年9月,透過臉書社團領養了兩隻貓咪,白貓「白飯」與黑貓「海苔」。
王琇琳父親在打新冠疫苗時,意外猝死,讓王琇琳對於用藥議題相當重視。
「我每次只要有喝酒,或是掉眼淚,白飯一定會在旁邊。」或許是命中注定,在領養白飯的過程中發現,推算白飯出生的日期,竟跟爸爸離世的時間如此相近,好像暗示著王琇琳與白飯是必然的相遇,就如同父親一樣,伴她走過心情低落的時刻。王琇琳多次強調無法想像生活中沒有白飯,或許這也是許多飼主的心聲,飼主和寵物之間的羈絆,勘比對親人的情感。
不可置信的人生際遇
然而,今年年初王琇琳注意到白飯越來越瘦,起初以為是牙口問題,但牙科醫師認為並非口腔問題,建議做進一步的血液檢查,結果嚴重貧血,醫師懷疑可能是FIP,建議送至專門醫院。第三家醫院夏洛克動物醫院,驗證了醫師的猜想,白飯,罹患了貓傳染性腹膜炎,還是最難診斷的乾性腹膜炎。
白飯今年初胃口不好,王琇琳找不到病因,歷經三間醫院後才被獸醫判斷罹患乾性FIP。
在決定領養前,王琇琳就已經先搜尋過貓咪會有哪些疾病,但是對FIP印象僅停留在「此病是一種絕症」。經過醫師說明,得知目前FIP能靠GS-441524針劑治療,但此為非法藥物,醫院不會協助治療;另外,台灣剛開放使用合法藥物,醫院內有莫納皮拉韋口服膠囊,目前醫師根據獸醫協會指南,也在摸索使用劑量。
當時台灣使用過合法藥的患貓病例數還不多,王琇琳滿腦想到的都是打國家疫苗過世的父親,聽到合法藥是剛核可,不免擔心是否藥效不穩,無法發揮作用,但因自己是護理背景出身,在「不相信醫師,那要相信誰」的信念下,當機立斷使用莫納皮拉韋治療。王琇琳說決定的原因簡單「因為我不敢賭,畢竟GS-441524有效,那一定是治好的人才會分享,如果你掛了,不會有人特別爆出來,就像有人打疫苗掛了,也不會特別去報導出來啊!」
貓傳染性腹膜炎無法生前確診,獸醫院只能經過血檢、X光、抗體力價等等檢測,排除病因,一步步推斷“高度可能”罹患FIP。
合法藥是小眾 非法藥是大眾
台中目前有有兩百多家動物醫院,向國家專案申請合法藥的醫院,僅十家出頭,由於瑞德西韋一劑要價上萬塊,因此目前台灣合法藥皆為較低價的莫納皮拉韋。夏洛克動物醫院是少數一月合法開放,立刻就申請的獸醫院,談及為何這麼少獸醫願意申請,院長李聞笙表示:「因為莫納皮拉韋取得成本的時間成本就很高、藥單價也高,那不是每一個醫院願意投資這個東西,或是他們覺得病例量不大;再來,這個是要走專案進口,所以每次得到這個藥物,都必須要去照實地按數量申報,往來非常麻煩。」
台灣目前治療貓傳染性腹膜炎的合法用藥:針劑瑞德西韋與口服藥莫納皮拉韋。
由於獸醫間偶爾會有交流,因此沒有合法藥的獸醫院在判斷可能是FIP後,都會直接介紹飼主去夏洛克動物醫院,導致今年初開始,FIP病例大幅增加,目前醫院已經治療六十幾隻患貓,治療需要花84天,根據貓體重與病程不同,莫納皮拉韋的藥費會落在六到十萬之間。承擔大量FIP患貓業務的夏洛克動物醫院獸醫陳威表示,「基本上來醫院用合法藥治療的患貓,目前都平安回家了。」白飯也是平安回家的其中一個案例。
台中夏洛克動物醫院是第一批使用合法藥治療FIP的動物醫院。
為何民眾不知道合法藥存在呢?因為這項資訊沒有媒體報導,政府沒有特別宣傳,要找到這項資訊,得進到農業部動植物防疫檢疫署首頁,點開最新資訊,在點開訊息公告,再往前翻幾頁,會看到「獸醫師專案申請人用藥品治療動物之暫行替代品項」,裡面會有一個國內無藥證的PDF,下載、點開,一路拉到第五頁,就會看到莫納皮拉韋與瑞德西偉在106、107項,這就是唯一查得到合法藥的地方。
農委會防檢署副署長徐榮彬:「我們只針對重大傳染病防疫做宣傳,寵物病好幾百種,我們不會宣傳。」防檢署工作繁重,過去宣傳都是針對非洲豬瘟或邊境防疫做宣傳,要針對寵物病撥出預算來宣傳,並非政府首要任務。因此,民眾不知道貓傳染性腹膜炎有合法藥醫,也是正常現象,然而,不知道合法藥存在的,還有台灣的獸醫師,尤其脫離直轄市後,獸醫們交流的機會少,面對罹患FIP貓咪仍直接宣判死刑,此景無形中扼殺了FIP患貓的一線生機,也成為助長了非法藥品仍是主流市場主因之一。
夏洛克動物醫院是台中少數有合法藥醫院,導致飼主蜂擁而至,讓FIP病例數突然增高,目前貓隻治療恢復情況皆正向。